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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5章 發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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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5章 發洩

正廳中安靜下來, 聲音落針可聞。

曾菲敏目不轉睛地盯著蘇心禾,一張小臉漲得通紅,仿佛如臨大敵。

就在眾人都一臉疑惑之時, 她驀地伸出手來, 平舉過額頭, 聲音似是有些顫抖:“昨夜之事, 多謝世子妃出手相助, 嫡公主無恙, 這才免了我公主府滅頂之災, 請受菲敏一拜!”

曾菲敏說罷,便躬身拜下。

除了歐陽如月以外,所有人連同蘇心禾萬分意外, 蘇心禾連忙扶住曾菲敏, 道:“縣主這是折煞我了,快快請起!”

曾菲敏站直了身子, 默默看了蘇心禾一眼,她之前便對蘇心禾頗有偏見, 昨日首次在茉香園相見之時, 還言語折辱過對方, 本以為蘇心禾此時會借機挖苦自己一番,誰知對方卻絲毫沒有為難自己, 反而一臉真誠地將自己扶起, 她便更加慚愧了。

歐陽如月笑了笑, 道:“這一拜,世子妃當得起, 哪來的折煞。”

蘇心禾一欠身,低聲道:“殿下, 昨夜之事,不過是舉手之勞,長公主殿下言重了!”

葉朝雲也對歐陽如月道:“不錯,殿下讓縣主如此,倒是有些見外了。”

歐陽如月揮了揮手,示意蘇心禾與曾菲敏坐下,才緩緩開了口:“朝雲,你我相識多年,我就是拿你當自己人,才願意將此事拿到面上來說。”

歐陽如月話說到一半,便將目光落到了葉朝雲面上,葉朝雲便對李惜惜與李承韜道:“今日早晨,我讓人去采買了些上好的茶點回來,你們二人去挑一挑,選些好的送來。”

李惜惜和李承韜對視一眼,便會意起身,識趣地告退了,蔣媽媽等人也一並離開了正廳。

除了她們二人之外,廳中便只剩了曾菲敏與蘇心禾二人。

歐陽如月不由得嘆了口氣,語氣比方才也沈重了幾分,“朝雲,也知道,這些年來,皇後身子時好時壞,只生了這一個寶貝女兒,亦是陛下的心頭肉。今日在場的沒有外人,說句不恰當的,哪怕是張貴妃所生的皇子,也不如嫡公主討陛下歡心,昨日丫鬟墜橋一事……若是意外也就罷了,怕就怕是有歹毒之人,刻意為之。”

歐陽如月說到此處,臉色也難看了幾分,她目光落到葉朝雲面上,道:“你們想想看,若是嫡公主昨夜在菲敏的生辰宴上出事,結果會如何?”

葉朝雲似乎想到了什麽,眸色微微一凝,“殿下指的是皇後娘娘?”

歐陽如月微微頷首,道:“不錯,皇後娘娘的身子不好,經不起大喜大悲,萬一昨夜釀成大禍,害的就不僅是嫡公主,只怕皇後娘娘也會受到牽連!皇後與皇帝是年少夫妻,結發同心,這些年來,即便皇後並未生出皇子,卻依然榮寵不減,而陛下已過而立之年,朝中多是催他立儲的聲音,但若此時立儲,豈非張貴妃之子莫屬?我猜,陛下一直沒有松口,便是為了皇後著想。”

歐陽如月至今想來仍然有些後怕,她壓低了聲音道:“皇帝如此重視皇後與嫡公主,她們若是因為菲敏生辰而……”她沒敢繼續說下去,頓了片刻才繼續道:“總之,昨日世子妃此舉,不但救了嫡公主與皇後,也救了我們一家,算是長公主府欠平南侯府一個人情。”

蘇心禾聽到這裏,已經徹底明白了歐陽如月的來意,溫言道:“殿下,此事若是換了旁人,也一樣不會袖手旁觀的。”

歐陽如月卻搖了搖頭,道:“孩子,你還年輕,並不懂這朝堂和後宮的覆雜,旁人即便知道張婧婷要害嫡公主,卻也不見得會站出來,因為萬一救人不成,還可能將自己搭進去,你當那張家是吃素的?”

蘇心禾怔了下,立即明白過來,道:“多謝長公主提點。”

葉朝雲默了片刻,道:“此事,皇後娘娘如何說?”

“皇後昨夜已經知道了此事的來龍去脈,但因沒有證據,卻也只能暫時按下,但今早宮門一開,她便派人來了公主府。”歐陽如月說著,便笑著指了指外面,道:“本宮這次來,不光是來向你們道謝的,還帶了不少皇後娘娘的賞賜來,因為此事不宜對外張揚,故而皇後娘娘只能借本宮的手,將東西送來了。”

“這……”

葉朝雲聽到此處,面上似有為難。

歐陽如月卻洞悉了她的心思,只道:“你放心,皇後與我都知道,平南侯府一貫忠君愛國,從不參與朝堂與後宮的紛爭,我與皇後相識多年,她賢德大氣,此舉並非為了拉攏你們,不過是聊表心意,道謝罷了。”

葉朝雲面色稍霽,道:“既如此,那便多謝長公主殿下了,改日尋得機會,臣婦再帶著心禾入宮,叩謝皇後娘娘。”

歐陽如月爽朗地笑了起來,道:“是該帶著你的兒媳去拜一拜皇後,依本宮看,你這兒媳婦,可是個有福之人呢!”

蘇心禾連忙低頭,忙道不敢。

“對了。”歐陽如月又想起一事來,問道:“你當時是如何得知,那張婧婷要暗害嫡公主的?”

蘇心禾早就想到了長公主會有此一問,便不慌不忙地答道:“回殿下,昨日下午,臣婦與小姑在茉香園中,偶然結識了嫡公主,當時嫡公主扮做了一個小丫鬟,臣婦見之,覺得可憐,便邀她一同用飯,想來是因為如此,嫡公主便對臣婦與惜惜心生了好感,後來在生辰宴前,張小姐對臣婦出言不遜,嫡公主便為臣婦出了頭,臣婦見張小姐心氣不平,便擔心她對嫡公主不利,這才處處小心,誰知,在人多混亂之時,那張小姐的丫鬟綠柳,當真擠了過來……”

歐陽如月聽了,不禁眸色微瞇,隨即扯開嘴角笑了下,道:“這張婧婷,還真是沈不住氣,與她姑母的手腕,實在是差得太遠了。”

曾菲敏問:“母親何出此言?”

歐陽如月沈聲道:“短短數年間,張貴妃從一小小貴人,擢升為貴妃,靠的便是常人難及的心性及手腕,在菲敏生辰宴之前,她便三番兩次送我禮物,想與我走近,說起來,不過是為了繼續將協理六宮之權握在手裏,我一直未置可否。”

曾菲敏恍然大悟,道:“難怪,我本來並未邀請那張婧婷,她卻主動向我索取了請帖,我之前並未在意,便叫人給了她一份,沒想到,她們居然揣的是這份心思!”

蘇心禾若有所思道:“若是如此,那張小姐如此行事,不是壞了她姑母的‘大事’麽?”

歐陽如月見蘇心禾一點便通,不免笑了起來,道:“不錯,若是張貴妃要害嫡公主,以她的本事,必然一擊即中,不會這般草率行事,還被人輕易識破,想來是那張婧婷,應該是一時氣暈了頭,這才想出這一昏招,若是成了,她自然能在她姑母面前得臉,只可惜……此事未成!”

“以張貴妃的性子,只怕張婧婷是有苦頭吃了。”

葉朝雲淡笑了下,道:“罷了,嫡公主無事便好。”

歐陽如月點頭,表示讚同,“此事也告一段落了,總算是有驚無險……時辰不早了,我便先帶菲敏回去了。”

歐陽如月說著,便站起身來。

葉朝雲看了看外面的天色,溫言道:“已近晌午,若殿下不嫌棄,不如留在平南侯府用飯吧?”

蘇心禾聞言,也道:“是啊,這兒離公主府還有段路程,若回去再用飯,便有些晚了。”

歐陽如月想了想,道:“既如此,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。”

葉朝雲露出笑意,“如今後廚都是心禾在打理,一會兒便讓心禾備些好菜來,臣婦也好久沒有與殿下聊天了。”

歐陽如月一聽便來了精神,道:“好啊,前幾次讓你陪本宮促膝長談,你總推說急著回府,今日看你往哪裏躲。”

蘇心禾聽了這話,忍俊不禁,道:“殿下與母親稍坐,我這便去後廚準備。”

蘇心禾說完,又沖曾菲敏行了一禮,便轉身離開了正廳。

曾菲敏見歐陽如月與葉朝雲聊得開懷,一時覺得有些無聊,猶豫片刻之後,便尾隨著蘇心禾出了正廳。

“餵,你等等!”

曾菲敏的聲音自身後響起,蘇心禾停住腳步,回頭看來,“縣主?”

曾菲敏見到蘇心禾,依然有些別扭,板著臉道:“那個……昨天雖然你幫了我,但我方才也道謝了,還帶了禮物來,我們便算是扯平了啊!我母親說公主府欠平南侯府一個人情,那是我母親與侯夫人的事,我可不再欠你了!”

蘇心禾看著曾菲敏,坦然一笑,“我昨日救嫡公主,不過是出於道義,並沒有想那麽多,更不會挾恩以報,縣主放心吧。”

曾菲敏這才不冷不熱地“嗯”了聲,“那就好!我們可算不上朋友的!”

“什麽?你們終於要當朋友了?”李惜惜的臉從四方形的窗花後探出來,眼神還透著幾分驚喜,曾菲敏一見她,頓時有些惱:“你胡說什麽!”

李惜惜繞過圍墻,笑道:“你們方才不是握手言和了麽?怎麽算不得朋友?”

曾菲敏輕輕瞪了她一眼,臉上依然寫著不服,蘇心禾神色平常,只含笑看向曾菲敏,道:“能不能與縣主做朋友我不知道,但我們至少不是敵人,不是麽?”

曾菲敏聽罷,不禁微楞了一瞬,隨即點頭。

蘇心禾一笑,對二人道:“好了,惜惜陪縣主四處走走罷,我去後廚置備午飯了。”

蘇心禾說完,對曾菲敏一福身,便轉身去了後廚。

曾菲敏看著蘇心禾的背影,總覺得心裏有些覆雜的情緒,讓人無所適從。

李惜惜瞧著曾菲敏的臉色,便拉了拉她的衣角,道:“你怎麽了?”

“沒什麽。”曾菲敏悶聲道,可她隨即又補了一句,“我就是心裏不大舒服。”

“你還在為昨夜的事傷神?”李惜惜安慰道:“都過去了,嫡公主沒事,公主府也沒事,不必害怕了。”

曾菲敏卻輕輕搖頭,道:“不是為這個。”

她緩緩擡眸,看向逐漸遠去的蘇心禾,低聲道:“我本該討厭她的,但如今,卻有些討厭不起來了……”

這話說得沒頭沒尾,李惜惜也呆了呆,她隨即反應過來,笑道:“菲敏,這可不像你。”

曾菲敏轉臉看她,“什麽意思?”

李惜惜笑道:“在我眼裏,你一貫是個愛憎分明的人,當初你對她不喜,是因為她嫁了你想嫁的人,但她偏偏幫了公主府一個大忙,你又覺得繼續冷漠待她不合適,對不對?”

曾菲敏點頭,“不錯,你也知道我,喜歡就是喜歡,不喜歡就是不喜歡……從沒有這麽糾結過。”

李惜惜心道你糾結得還少嗎,但為了避免刺激對方,仍然好聲好氣安慰道:“其實你也知道,就算沒有她,二哥也不見得娶你,是不是?既然如此,你何必自苦?為難旁人,不也是為難自己麽?”

李惜惜這話雖然讓曾菲敏不悅,但她自己心裏也清楚,李惜惜說得不錯。

李惜惜見她繃著一張臉,又不說話,便笑著拉起她的手,道:“哎呀!你就別與自己較勁了!吃點兒甜食,能讓你心情好些!”

李惜惜說罷,便從隨身的腰包裏,掏出了一個小盒子,而後,她當著曾菲敏的面,揭開了盒蓋,往她面前一推,道:“喏,吃吧!”

手掌大的盒子裏,約莫有五六顆圓滾滾、黑漆漆的小丸子,隨著李惜惜的動作,小丸子一顆撞上一顆,發出了“咚”的輕響,看起來有些俏皮。

曾菲敏瞪大了眼,道:“這……這是麥麗素!?”

李惜惜下巴微擡,笑容得意,道:“不錯,嫂嫂給了我一盒呢!”

李惜惜說著,便也瞄了一眼盒子裏,略微點了下數,又有些懊惱,“早上練劍之後,總覺得有些餓,便不知不覺吃了大半,還剩這麽些,給你吃吧!李承韜管我要,我都沒有給他呢!”

曾菲敏無聲看了李惜惜一眼,終究是不忍辜負她的一番好意,伸出手來,撚起一顆麥麗素,塞進了嘴裏。

濃郁的巧克力味,被口中的溫度一熔,先是溢出了微微的苦澀,一瞬過後,又化成了一片甜蜜,這一份甜意順著喉嚨,緩緩流淌到了胃腹之中,溫暖之餘,也讓曾菲敏開始重新思索最近的事情。

她自持縣主身份,一直想辦一場獨一無二的生辰宴,昨日是她十六歲的生辰,也是她向自己的母親求了許久,才得了許可,一切都由她自己做主。

曾菲敏為了這一場生辰宴,費了不少心思,可萬萬沒想到,卻被那一場事故毀了。

她不但慶生不成,還變為京城茶餘飯後的談資笑柄,如今連門都不敢出。

她最喜歡的人,即便見到生辰宴被毀,也只是就事論事,對她沒有半句噓寒問暖,而她原本最仇視的人,卻偏偏幫了她一把,讓她無法再拒人千裏。

這一樁樁一件件,恍若無數個沙包堆在曾菲敏的心裏,堵得她難受,她嘴裏越甜,便覺心裏越委屈,一時間難以自處,竟小嘴一抿,眼淚便“吧嗒”掉了下來。

李惜惜見狀,嚇了一跳,忙道:“菲敏,你、你怎麽哭了?是不是我說錯什麽話了?”

曾菲敏越哭越大聲,道:“我就是心裏難受,想哭……”

李惜惜自幼與曾菲敏一起長大,知道對方一哭起來就如同眼淚決堤一般,難以收斂,便連忙伸手拍了拍她的背,道:“別難受別難受!不就是生辰宴毀了,在情敵面前服軟了麽!這有什麽?”

曾菲敏一聽這話,便哭得更大聲了。

李惜惜十分為難,她隨手收了裝麥麗素的小盒子,又掏出手帕,給曾菲敏擦了擦眼淚,道:“哭出來也好,也許心裏會舒服點兒……不過,你若是能找地方發洩一下,也許會更好。”

曾菲敏眼淚婆娑地看著李惜惜,問:“如何發洩?”

李惜惜眼珠一轉,道:“我有辦法了!”

李惜惜說罷,便牽起曾菲敏的手,往內院走去。

兩人穿過長廊,徑直去了一處小院子,曾菲敏走到門口,才意識到不對,她停下了步子,疑惑地問李惜惜,“這兒怎麽有點像後廚?”

李惜惜道:“沒錯,就是後廚!”

曾菲敏甩開李惜惜的手,嘟囔道:“你帶我來後廚做什麽!?”

李惜惜卻狡黠一笑,道:“你不是想發洩麽?隨我進去就知道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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